小暑过后，蝉鸣阵阵的盛夏随之开启。北京土话称蝉的幼虫为“季鸟猴”。近日，有网友发帖，分享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等公园绿地抓“季鸟猴”的经验，有人特意带孩子进行自然观察，有人则表示“季鸟猴”营养丰富可以抓来吃。也有市民发出疑问，在北京的公园里抓“季鸟猴”违规吗？是否会对生态造成影响？对此，新京报记者采访了科普专家和相关公园。 “风蝉旦夕鸣，伴叶送新声”。聒噪的蝉鸣是很多人对夏日的听觉记忆。蝉又称知了，据北京林业大学博物馆科普与教育中心主任李颖超介绍，蝉的若虫（不完全变态昆虫的幼虫被称为若虫）在地下蛰伏几年后，在刚出土爬上树木，还未羽化时，由于形态像猴子爬树，被称为“知了猴”。在北京土话中，则喜欢称蚱蝉的若虫为“季鸟猴”。近几年，“房山季鸟猴”的网络笑话梗更是让大家记住了这一称呼。 如今孩子们不乏新奇有趣的玩具，但一些家长愿意在湿热夏夜带娃抓季鸟猴，探寻大自然的秘密。“孩子挺兴奋，对‘薄如蝉翼’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一位正好看到蝉蜕皮的家长说。 在某社交平台上，一些网友晒出“抓虫”经验和战利品照片，并且有人称季鸟猴可以油炸食用。有网友总结出抓季鸟猴的地点，包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京城森林公园，以及通州、顺义、房山的郊野公园等地。还有网友晒出设备攻略，比如头灯、防蚊液、长袖衫等。 据李颖超介绍，蝉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在地下生活。北京地区6月下旬开始，蛰伏数年的若虫破土而出，沿着树干往上爬，同时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很快它们完成若虫期间的最后一次蜕皮，即羽化，从若虫变为成虫。在接下来的几周内，它们会补充营养，之后交配，并在产卵后走向死亡。所以蝉以“季鸟猴”的身份直接亮相在外界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他说，蝉蜕皮时，会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固定住，从背上裂开一个口子，它再慢慢从中爬出来。刚蜕皮的蝉是鲜嫩的绿色，和外界接触之后，它的颜色开始迅速变化，变成成虫那种比较稳定的黑色。与此同时，它皱巴巴、缩成一坨的翅膀会慢慢伸展、干燥，达到可以飞行的状态。个体较大的蝉身长约四五厘米，算上翅膀可达六七厘米。“这种自然观察可以让公众形成对生物的认知，是从自然中学习的很好的方法。” 季鸟猴是益虫还是害虫？捕捉它们会对生态造成影响吗？李颖超告诉记者，蚱蝉是北京本地的一种昆虫，在长期进化过程中已经完全适应了本地生态系统，也找到了自己合适的生态位。每一个物种在生态系统中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可以发挥其合适的作用和价值。 一方面，它们在地下时，吸食杨树、柳树、榆树、槐树等阔叶树树根的汁液，在树上会吸食树枝汁液。如果数量过多，会影响到植物的生长状态，甚至导致树木萎黄、枯死，此时需要适当控制。而另一方面，它们在土中拱来拱去，可以起到一定的疏松土壤的作用。同时，它们也是鸟类、哺乳类（如田鼠）、爬行类、节肢动物（如螳螂、蜘蛛）等动物的食物，可以维持生态系统稳定。 他说，如果捕捉季鸟猴的数量不多，不至于影响生态。昆虫在长期的生态演化过程中有抵御灾害导致种群破坏的能力，即适应机制。比如某一年天气很糟糕，比如降雨少、土壤湿度低，大量的虫子还没钻出地面就死了，剩下的存活的虫子会产更多的卵。同时由于失去了一部分竞争对手，它们在生存空间和食物上更有优势，所以其后代存活的可能性就更大，这样的调节机制可以确保昆虫种群继续繁衍。 同理，即便人类在某个区域捕捉季鸟猴，可能使它们在局部短期消失，但其他林子中的季鸟猴寻找合适地方产卵时，仍然可能飞到这里。蝉产卵数量会达到成百上千，它们会选择多个地方产卵。另外，多数种类的蝉并非稀有昆虫，在生态系统中并非“关键种”。 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北京市公园条例》第四十六条明确，游人游览公园禁止下列行为：营火、烧烤，捕捞、捕捉动物，采挖植物，恐吓、投打、伤害动物或者在非投喂区投喂动物。依据该条例，公园不允许捕捉包括季鸟猴在内的昆虫。 公园里的季鸟猴不能捕捉，那野外树林的呢？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自然保护学院教授张东告诉记者，绿彩蝉、琥珀蝉、硫磺蝉、白带笃蝉、云南碧蝉、云南拟红眼蝉等6种蝉被列入《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 目前北京常见的蚱蝉等并不属于“三有动物”，也不是北京市重点保护动物。但是出于城市生态保护和人员安全的考虑，公众不宜过多抓捕蝉类昆虫。 至于有些人抓季鸟猴是为了食用，李颖超表示，季鸟猴的幼虫高蛋白、低脂肪，具有较高营养价值，但是野外季鸟猴存在安全风险，比如有寄生虫、会富集土壤中的重金属，另外绿化打药也可能对其造成影响。 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明确禁止食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和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以及其他陆生野生动物，禁止以食用为目的猎捕、交易、运输在野外环境自然生长繁殖的陆生野生动物。 李颖超说，这也就意味着，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人们不能以食用为目的捕捉野外的季鸟猴。相比之下，人工养殖的蝉吃起来更有安全保障。 捕捉“季鸟猴”是很多北京孩子最深刻与鲜活的盛夏记忆。家住海淀区甘家口的张先生，向记者分享了他小时候在河边大树附近寻找季鸟猴的情形。由于蝉的幼虫在地下蛰伏多年，所以新树上不会有季鸟猴，大家通常去要去老树边寻觅。“上世纪80、90年代，北京孩子抓季鸟猴，没谁是为了吃，纯粹是好玩。偶尔听说有人吃这个，都能吓一跳。” 在张先生的印象中，挖洞抓季鸟猴最有悬念，要找上点岁数的杨树、柳树，树根周边的洞口大了不行，说明虫子已经爬走了，洞口过小则可能是别的虫子。得是指甲盖大小、半遮半掩的洞口，那是季鸟猴准备破土而出在那里埋伏呢，往下挖几厘米就能见着。“一般是用小铲子挖，我家里没有，直接用手指头掏。但也经常走眼，有时候狂掏半天，只掏出点蚯蚓。” 张先生说，最惊喜的是直接晚上举着手电筒在树上抓，这比掏洞收获多。高温天看不见季鸟猴，因为土壤干硬，虫子爬不出来，湿度不够，即便爬出来也无法蜕皮，得赶上雨后的潮湿天气。整个夏天也就是一到两周的时间，一到晚上，季鸟猴成群结队往树上爬，越爬越高。“我们拿着手电照，直接上手抓，太高了就够不着了。我也不多抓，十几只就心满意足。” 抓回家，他把季鸟猴往纱窗上一放，很快它们就开始蜕皮。刚完成蜕皮的蝉是绿色的，仿佛碧玉，但很快就变黑了。“由于它们乱飞，有的直接放走，还有的喂猫了。蝉蜕也好看，大人说是中药材，但我那时攒了好多放家里玩，也没见谁说收购，后来全扔了。” 有网友开玩笑称，山东人找季鸟猴的热情，不亚于云南人找菌子。不过，对于捕捉季鸟猴玩乐的公众，也需要注意一些事项。比如山东省滨州市城管局发布致全市市民的一封信中，发出“三不做”文明倡议，比如不踩草坪，守护茵茵绿意；不折树枝，呵护树木生长；不刨土挖洞，留存自然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