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第一轮“苏超”开战。一名“苏超”球员还记得，当时每名球员领到20张门票，队里让他们尽量发给能来的亲戚朋友。而到了第四轮，每名球员只有2张家属票，球员还得帮朋友线上抢票。 “苏超”到底是谁在踢？球迷们有关“职业”“业余”的讨论孰是孰非？日前，红星新闻记者辗转江苏南京、镇江、南通等多地，走到“苏超”球员身边，探讨这项赛事爆火的背后。 本次参赛球员中，有曾代表中超球队拿过联赛冠军的南京队队长杨笑天，有前国奥队队员张卫，也有年初刚从德国职业队返回以业余身份参赛的球员，而更多的，却是大家身边的空调维修工、面包店老板、中学生…… “虽然‘苏超’技术含量肯定不如中超，但我们现在周末有球看，球员就是生活在我们城市里的身边人，为城市而努力，这就是足球。”扬州八怪球迷协会资深球迷“楚歌”说。 最近球队训练，场外总会有市民关注着球员训练。在镇江队主教练汪磊看来，“苏超”的价值是让更多市民有比赛可看，让足球运动受到更多关注。“大家觉得是我的邻居、是我的同事在参加比赛，足球真的走到生活里。” 张卫目前在从事足球青训工作，他每天早晨6点起床，送儿子上幼儿园后再去小学给孩子们上足球课。其余的时间，他会在自己所在的南通支云足球俱乐部做少儿足球培训。或许是当运动员养成的习惯，到点下班后，他晚上9点多就会早早睡觉。 “苏超”开始后，他每天下午要开40多分钟的车从南通市区到海门的足球基地训练。身高1米96的他开车时必须把座椅调节到最宽敞的位置。 “2013年我刚20岁，在国奥队对战马来西亚的两场比赛中，我既有助攻又有进球，赛后很多媒体都对我评价很高，那种开心和兴奋让我现在都记得。”张卫对于12年前的比赛依然记忆犹新。 张卫昔日的国奥队队友不少依旧活跃在职业联赛的赛场上，但由于伤病等原因，他作为职业球员的道路并不算顺利，曾多年被租借到次级别联赛的球队中。 张卫也并不是没有赶上好时光，曾有球队为他开出超百万的年薪，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家乡南通。2021年，不到30岁的张卫选择退役。退役后张卫考取亚足联A级教练员资格，“苏超”南通队开始组队后，他成为了球队的球员兼助理教练。 5月11日，“苏超”第一轮，南通队客场挑战南京队，比赛场地为南京五台山体育场，张卫也重新回到这块曾经熟悉的场地。“其实第一场球迷就来了不少，这种省内球队的对抗本身就很有关注度，我也是很多年没有来过有这么多球迷的场地了。” 三轮比赛过后，南通队三场全胜暂列积分榜首位。随着“苏超”升温，张卫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球迷和朋友记了起来，好多人开始找他要球票，视频号也涨粉不少，“其中不少人都说之前看过我踢球，曾经的很多记忆又回来了。” 今年年初，张卫被俱乐部安排做少儿足球培训，一开始家人觉得张卫作为A级教练，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张卫说服了自己，“足球需要启蒙，让更多孩子接触足球、喜欢足球，也是一件蛮有意义的事情，和‘苏超’能够让更多人走进球场了解足球是一样的。” 除了张卫等4名队员，南通队里其余30多人都来自一家名为南通海门珂缔缘的足球俱乐部，相比于很多“拼凑”起来的“苏超”球队，南通队队员彼此间更熟悉、更默契，也更有“冠军相”。 2002年出生的李贤成此前在珂缔缘足校学习，曾入选过U15国少队，2019年前往德国踢球成为职业球员，今年年初和德国的俱乐部解约后回到南通，并报名“苏超”比赛。 2007年的文俊秀也从小在珂缔缘俱乐部学球，上场对阵泰州队的比赛中，他替补上场不到1分钟便打入一球，在网上收获了一批粉丝。 “苏超”要求每支球队只能有3名现役职业球员，对于职业球员的定义为“进入当年职业联赛一线队报名表”，根据该规则，李贤成和文俊秀等并不属于职业球员。 6月10日下午，南通队进行了一场2个小时左右的强对抗训练，体能教练估计每个人的跑动距离都在1万米左右，和打满一场足球赛的跑动距离相当。在训练基地的其它几块场地上，几十名不同年龄段的队员在分组训练，还包括一所小学的女足队伍。训练场内外，教练、队医、场地维护人员都在各司其职。 只要有时间，作为珂缔缘足球俱乐部的创始人，李贤成的父亲李太镇都会在球队训练时在场边看上一会儿，哪块场地需要修补了、洗队服的洗衣机是不是出故障了，他都会顺便提醒。在李太镇心里，至少在循环赛阶段，球队是要争取最好成绩的。 李太镇的故事曾被很多媒体报道。他年轻时在体工队做过足球运动员，下海经商后开办了以外贸为主的拖鞋厂。后来，他决定用拖鞋厂的盈利创办一所足校，并在2011年付诸实践。过程中，他曾卖掉了上海的4套房子。如今，珂缔缘俱乐部已为各级国家队输送了超过160人次的小国脚，同时成立了自己的职业球队，目前征战中乙联赛。 “苏超”受到关注后，李太镇管理的拖鞋公司开始尝试生产与“苏超”元素有关的拖鞋。“我总和别人说，不要总提我是造拖鞋的，我其实是一个足球人。”李太镇说。 “第一次在有这么多球迷的比赛中上场，刚开始的几分钟还是很紧张的，但是比赛踢起来之后，就会慢慢沉浸下来去投入到比赛中去。”文俊秀兴奋地说，前几天有队友告诉他，走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谈论南通队24号，说踢得还不错。18岁的文俊秀正是穿24号球衣，听到这话，他的开心劲上来了。 6月11日晚，镇江体育会展中心田径训练场上，“苏超”镇江队正在进行训练，相比于南通队，镇江队的队员一部分来自位于镇江的江苏大学校足球队，另一部分来自各行各业，球员的年龄跨度从16岁到36岁。 “不能说我们就是业余，因为大家都是有足球基础的。这些球员虽然来自各行各业，但他们应该是目前镇江这个年龄区间里面，踢球最好的一群人。”球队主教练汪磊说。 在镇江队，球员赛场外的身份有空调维修工、初三在校生、面包店老板……但是所有队员都有在体校或足校进行过系统专业训练的经历，部分球员还曾参加过低级别的职业联赛。 1993年出生的许俊杰幼时接受过汪磊的足球训练，今年“苏超”开始前的球员招募阶段，汪磊也找到了许俊杰，希望他能加入球队。 许俊杰小学就被老师发现了足球天赋，后来进入体校训练，2013年曾代表江苏青年队参加第十二届全运会男子甲组足球比赛，不过在这届全运会后不久，许俊杰放弃成为职业球员的机会，进入大学学习，毕业后也曾做过足球青训，直到两年前开始从事空调维修工作。 “苏超”爆火后，各支球队开始提高训练频次，镇江队从此前一周三至四次集训调整为一周五至六次。对许俊杰来说，他白天需要上班，遇到突发情况需要随时出发，好在之前做过球员，身体还能支撑。 在“苏超”前三轮比赛中，作为场上后腰的许俊杰打满两个全场，另一场替补出场50多分钟，属于球队主力。不过在工作时，许俊杰很少和同事提起“苏超”，在他看来，足球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听到上万名球迷的欢呼呐喊，许俊杰也会恍惚，会兴奋，仿佛回到十多年前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时候。赛场上他会全力以赴，尽管比赛之外的生活依然平凡。
